新华网浙江频道9月3日电 1941年11月4日,常德上空大雾弥漫,一架九七式轻型飞机,飞临常德上空。常德城内立即响起了一片刺耳的警报声,城内居民像往常一样纷纷扶老携幼逃出城躲空袭。可是这架飞机没有象往常一样扔炸弹,而是从东南向西北飞行,沿途撒下一些破布、烂棉花、谷麦、黄豆等。下午5点,空袭警报解除后,居民们纷纷返城,清扫并焚烧空投垃圾,同时将一包垃圾送往当时常德唯一的一家医院,广德医院化验。广德医院化验室主任汪正宇严格按照科学方法操作,检验证实空投物上附有鼠疫杆菌。汪正宇把检验经过写成文字发表在1942年12月《医技通讯》创刊号上,留下了历史的证据。近年,日本方面研究发现的资料也证实了这一罪恶。当时的731部队大本营参谋部作战科科员井本雄男,作战期间写下了23册业务日记,其中清楚地记载了“1941年11月4日,731部队航空班的增田美保操纵九七式轻型轰炸机5点30分从江南南昌机场起飞,6点30分到达常德,从常德上空不到1000米的高度空投带鼠疫的跳蚤36公斤。同时投入的还有保护跳蚤的棉花、谷物等。投放时有一侧撒布器开盖不充分,只好将整个容器连笼子投在西洞庭湖上”。
鼠疫是一种烈性传染病,15世纪欧洲曾出现过一次爆发流行,灭绝了当时40%的欧洲人。世界大战期间,参战国都曾有一个协约:即禁止使用毁灭人类的细菌武器,当时日本作为成员国签了字。
广德医院的化验结果震惊了当时的常德县政府,以前报纸上报道过日军在浙江衢洲等地投鼠疫菌的消息,没想到他们会在常德干这种伤天害地的勾当。他们紧急向湖南省政府、重庆国民政府发急电求派防疫专家和医疗药品,但腐败的重庆政府回复的电文却是“事关国际信誉不得谎报疫情”。
国民政府的淡谟,加之潜伏期的相安无事,常德县政府也松驰下来了,防疫消毒卫生方案迟迟没有行动。却不知魔鬼已经降临常德。
11月12日,敌机空投鼠疫菌的第8天,常德第一倒鼠疫患者出现。家住关庙街的12岁幼女蔡桃儿因高烧寒颤送广德医院急诊,由谭学华院长和汪正宇检验师确诊为鼠疫,蔡桃儿13日上午因鼠疫导致心力衰竭死亡。这个令人惊恐的消息传出,驻湘红十字总救护队才派来了医疗中队。医疗队中有名奥地利医生叫肯德,他不相信常德医院的检验,到常德后又亲自取蔡桃儿的脾内汁液重新化验,看到涂片上的杆菌和《热带病学》所载的鼠疫杆菌图谱完全相同才肯定地下结论:是败血型鼠疫。
11月14日,肯德和救护队员在街上看到一例出殡队伍,肯德上前访问死者情况,敏锐的发现死者与鼠疫有关,当即强行开棺对死者进行检验,确定了这是常德第2个鼠疫死亡者:蔡玉珍,女,27岁,家住常青街,11日突然高烧,13日死亡。紧接着第三例、第四例、第五例……常德城暴死者越来越多,东家刚发丧、西家又哭灵,全城谈鼠变色,常德陷入一片哀伤恐怖。11月24日,中国红十字总会检验学组主任,细菌学专家陈文贵奉命来常德调查,他对疑为鼠疫死者进行解剖,做染色玻片、用4只荷兰猪做试验,最后作出权威结论:11月4日敌机投掷鼠疫蚤,导致常德鼠疫流行。
至到这时,政府才派防疫人员挨家挨户打预防针,派军警把守6个城门口,强行给进出城的行人打预防针,发现可疑病人,立即送隔离医院,发现疫死者尸体强制送火葬炉焚化。市区鼠疫高发区鸡鹅巷、关庙街、高山街、法院西街被军事封锁,普遍用消毒处理。东郊的徐家大屋被征用改做隔离医院,四周控5米深4米宽的壕沟,沟内灌满了水防止老鼠窜入,桥边有荷枪实弹的军警把守,其阴森恐怖之气可想而知。据在此当过军医的王国珍老人回忆,当时隔离医院收治过200多病人,多半都有去无回。同时大西门外(现在汽车北站旁)设立焚尸炉,将鼠疫死者强行火化,那时候焚尸炉日日冒烟,城中人一看到焚尸炉黑烟冒起就禁不住悲从中来。据记载焚尸炉共火化尸体360具。
尽管当时采取了一些防疫措施,但鼠疫这种人鼠共患的烈性传染病还是在常德无法厄制的蔓延。当时的卫生条件极差,老百姓又十分迷信,对死后解剖火化特别恐惧,大部分居民家里死了人,不敢声张,悄悄抬出城外掩埋,有的人家直到全家染病死绝无人掩埋才知道家里出了事。今年60多岁的鼎城血防站退休干部何英珍,当时家住东门半边街,家里10多口人以开药铺为生。谁知这看不见的鼠疫20天内夺去了她家6口人的生命。先是她嫂嫂上午说头痛,下午就倒在厕所里人事不醒,紧接着是姐夫,弟弟,侄女发高烧,身上起乌斑,—个接着一个死去,家里人害怕官府知道后要火化尸体,一家人强忍悲痛,白天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,晚上租个小船把尸体运到德山埋掉。她的叔叔伯伯听到家里接连出事的消息,从江西老家匆匆赶来帮忙,谁知没几天也染上了鼠疫丢了性命。家里人只有在每次发完丧以后在野外抱头痛哭。现已70岁的市工程公司退休干部张礼忠,他家的房子被日本人丢的燃烧弹烧光,他自己被炸弹炸伤,伤口流浓流血10多年。他的两个弟弟传染鼠疫死去,怕邻里知道报官火葬,一家人怕哭出声,他奶奶用毛巾捂着嘴哭,口中逼出血来,后来他父亲把两个弟弟用萝筐装好,—头挑一个,随着跑警报的人群,挑到小西门外荒地(现在武陵大道垃圾中转站前)匆匆掩埋,埋葬时也不敢放声大哭,生怕别人知道,真是肝肠寸断,心酸掉泪。
鼠疫在常德先后大爆发出现了5个中心区域,第—是城区。1941年底,日机投放鼠疫之后是第一次流行。据在常德参与防疫医疗一年多的欧洲医生伯力士研究观察,第一次鼠疫流行是空投的鼠疫菌蚤叮咬人后引起的,但它很快就会在鼠族中间蔓延流行,然后又由鼠传染给人,人传染人。果然1942年3月至7月间,常德第二次鼠疫爆发流行。繁华的小吃街鸡鹅巷是这次的中心点,巷内程家大屋一家死去7口,李家大屋死了5人,巷口一卖水果的汉寿人—家5口死绝,4月份还在法院街发观了一例肺鼠疫。这时常德城更加恐慌了,人们躲的躲逃的逃,常德从一个热闹繁华的商埠变成一个阴森森、空荡荡的死亡城。
人口的流动,加剧了疫病的四处传播,很多在城里染病后逃往乡村的人,把死亡的瘟疫带到了卫生医疗条件更差的农村。
常德县芦狄山乡伍家坪村原有一朱姓望族,150多户600多人,居住在一起八巷四门象座微型城,1942年6月,朱氏家庭中有一个叫朱唐儿的在常德卖河水为生,租住在鸡鹅巷内,不辜染上鼠疫,由本族同在常德做事的几个人抬了回来。回到家中朱唐儿高烧、抽筋、口吐带乌血的白沫,手不停地在胸前抓打,身上出现红、乌斑点,仅几个小时含恨去世。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,族人都来帮助料理后事。谁知仅仅两天,护送朱唐儿回家的几个人得了同样的病先后死去,家中也有亲人开始发病,族人赶紧将可以送走的子女后人送走,并告之外地亲友不得来朱家探望。那段日子,非常可怕,朱家天天抬死人,开头死的人还按风俗八抬大棺,后来死的人改为4人抬棺,棺木搞不赢就两块木板一夹抬出去,到后来变成一人用挟栏挑着两个人去埋,有人在前山葬坟处挖了许多埋人坑备用,活着的人对将死的说:“要死就快点死,要不然等会没人抬你了。”那一次瘟疫短时间内朱氏家庭死亡201人。
1942年4月,桃源县城发现鼠疫,肯德带医疗队赶赴桃源紧急防治,桃源县城未能发生大的疫情,然而距县城几十里远的马鬃岭乡李家湾却没有逃脱厄运。5月份李家湾村农民李佑生到常德买货,进城时怕打针,花1元钱买了一张注射证入城,不幸染上鼠疫,晚上头痛发烧时他又怕别人把他送进隔离医院,连夜翻墙出城,回到家仅4天口吐血沫而亡。李家亲人都来探望帮忙,结果都染上了病毒,先是李佑生的妻子、哥哥患同样的病死去,紧接着他的弟弟、妹妹、朋友、侄儿一一死去,有一天一下死了4个人,连前来做道场的道士都未能幸免。李家大大小小一下死了16人。常德防疫处很快调来一个排的士兵对这个村子进行封锁达数月之久。这算是常德鼠疫流行的第二中心区。第三个中心区是1942年至1943年春,石公桥镇德桥一带的鼠疫爆发石公桥镇开始是是大量死老鼠,接着开始大批死人。最先是一个叫石冬生的汉子突然死亡,开始别人怀疑有人投毒,哪知第二天他隔壁张春国的老婆也染同样的病死去。仅隔一天张春国的小儿子死、接二连三他家死了7口人。住张春国隔壁的丁长发是开花纱行的,他妻子刚死还未出葬,女儿又倒在地下,接着丁长发和他的两个弟弟,家里两名帮工也一命呜呼,家里横七竖八—下摆了ll具尸体,丁家大儿子丁旭章因在外读书得以幸免。本来丁家定好农历9月29为丁旭章娶媳妇办喜事,这天丁旭章隽新媳妇李丽枝在父母遗体前拜了三拜,孝堂成亲,为丁家冲喜,镇上人无不伤心落泪。
石公桥大量死人的消息传到常德城,常德防疫队立即赶到镇上进行检疫,解剖了几具疫死者尸体,消息传出,全镇惊恐万状,从此亲人死了秘而不宣,晚上请人抬尸出镇草草掩埋。向世秀家就这样后死者埋前死者,家家家尸体家里埋得只剩她一个人了。先是公公暴死,刚刚埋了公公女儿又死,两口子埋了女儿,丈夫又倒下了。那时候镇上这家家举丧,无人抬尸,连棺材都卖完了,死了人棉絮一裹往外抬。向世秀硬是一个人租条小船,背着丈夫的尸体爬上了对面的唐家嘴荒坪,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仅仅十多天,镇刘对面的唐家嘴荒坪坟满为患。
第四个中心区是周家店—带。周家店是西洞庭湖边的湖乡,湖叉沟港盛产鲜鱼,居住在芦苇山的2000多贫民自1941年11月开始有人头痛、发烧、抽筋、暴死,死后遍身乌色,都说是发人瘟。1942年8月这里又一次爆发“人瘟”,人越死越多,越死越快,很多人死于河坎湖边或杂棚草屋,连飞禽走兽也难以幸免,遍地可见人尸、鱼尸、鸟尸,臭气熏天,开始死人还有人埋,后来就任兽食鸟啄,惨不忍睹。有人形容当时的情景是“夜闻死尸臭、目睹无人舟”。我们分析,日军飞机空投鼠疫菌时曾报告“有一侧盒子未完全打开,在洞庭湖上将盒子投下”,很有可能这只未完全打开的盒子被投在西洞庭湖滨的周家店芦苇荡。当时在周士乡乡公所当干事的肖宋成回忆,周士乡18个保染疫死亡达2000人,无人认领的尸体达数百具。
第五个中心区是韩公渡一带。1942年10月,石公桥丁长发家的帮工魏乐元染上鼠疫后被抬回老家韩公渡牛古陂,随即死亡。又有牛古陂村民高万云去石公桥卖棉花也染上鼠疫,回家仅2天死亡,他们就成了牛古陂的鼠疫发布源,自己家里一下死去4、5个,人传人连着死了100多。现年69岁的丁德望老人那年随父亲、叔叔、祖母一同到牛古陂姑姑家去吃喜酒,父亲不幸遇上鼠疫灾星,客死亲戚家,喜酒没吃成,却办成了丧事,当时交通不方便,尸首无法拖回,只好就地埋葬。还有双桥坪大桥村有个蔡家湾,1941年这里因住着一大蔡姓家庭,以习武著名乡里,有99户,371人,所有的地方都命名为蔡家山、蔡家溶、蔡家塝,1942年农历7月,这里发生大瘟疫,99户人家死绝,371人仅一个叫蔡印成的人因外出帮工幸免于难。现在蔡家湾,蔡家山地名还有,而蔡隆人家就只剩蔡印成之后蔡文祥、蔡文龙两兄弟之后了。(完)
|